UNCLE-4
亚热带的晴天蓝得很纯粹，云朵堆积，点缀在被高楼切割的穹顶。难得今天没什么事，好让他终于偷得闲。自从他八岁那年，刚成年的哥哥意外车祸去世，他被确立成为庞氏的下一任继承人，他就再没有了周末和假期。要学习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他以为他学的那些已经很难，但和真正的继承人相比，还是远远不够。他的父亲没时间管他，管家代为管教。老管家只会说，老爷年轻的时候，才思敏捷，过目不忘，你和你大哥比差太远，更不要提老爷。
算了，都过去了。他都已经掌舵庞氏二十年，那个嘴碎的老管家更不知道埋在哪。昕昕还有半小时放学，他终于可以提前去接她了。原来他总让昕昕等他，想来是有些说不过去。昕昕喜欢中环那家Bakery的cup cake，现在过去买，时间刚刚好。
他提前给女孩儿发了消息，让她放学准时出来。果不其然，在看到他的时候，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向他跑来，径直扎进他怀里。
她咬着他的耳朵，“阿栋，我好想你哦，想死你了。”
庞振宇也出来了。他的余光瞥到儿子，还好儿子在和一帮狐朋狗友勾肩搭背，没往这边看，也就没注意到他们。
“昕昕，上车吧？”
女孩索性直接挂在他脖颈上，指尖抚过男人零星白发的鬓角，亲昵地蹭蹭，“好呀，你抱我。”
他没办法，只好依了女孩的意思。她是昕昕，是他的小祖宗，是他的boss，她的话就是最高指令。
车子开起来，他的昕昕反而像是换了一个人。她坐在他旁边，从书包里翻出一本书，安安静静地看着，没有半分和他接触。刚刚那个和他撒着娇，要他把她抱上车的，仿佛不是眼前这个女孩。少女心思，他猜不透，也从来没猜测过。昕昕是第一个，是唯一一个值得他去猜的女人。
“在看什么？”他没有换姿势，靠在皮质车座椅，微微侧身。
女孩没有抬头，他几乎能嗅出她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种清冽的味道，像薰衣草，又像雪味的玫瑰。她喷香水了吗？应该没有，虽然学校没有规定，但她自己本身并不偏爱香水，而是更喜欢香薰蜡烛。也许是香薰的气味沾染到衣服上？明天吧，让他们查查世界上最好的制香薰师傅在哪个国家，他要给昕昕买。
“你不会喜欢这本书的，我也不喜欢。”她撇撇嘴，语气轻松，但不是很愉快。
他看到女孩咬了咬嘴唇，然后嘟起来。他努力克制自己吻她的冲动。他是一位绅士，一位已经四十多岁，功成名就的绅士。早就该过了冲动的年龄，也不该这么容易被撩拨，更何况她还什么都没做。
她合上书，让他看到封皮的的烫金花体英文字：《Lolita》。庞国栋看过这本书，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阅读时候那种愤怒。那个男主角，一个变态，一个罪犯，一个用文字栽赃稚龄幼女，故作深情，妄图矫饰洗白自己的恋童癖！令人作呕！
可昕昕为什么会看这本书？为什么会选择在他的车上，和他独处的时间看这本书？她是想向他表达一些什么吗？比如，她也是这样看待他们的关系？
也对，香港的社会风俗或许能容忍一个四十五岁的男人向二十五岁的女人求爱，但绝不会容许四十五岁的男人向十五岁的女孩求爱。
唐昕涂了唇膏，唇色清淡柔软，“阿栋，你觉得，亨伯特爱多洛莉丝吗？”
她的睫毛很长，扇动他心上的风。庞国栋摇摇头，“亨伯特喜欢的是稚女，并非多洛莉丝，任何稚女都可能成为他的Lolita。”
“哦。”唐昕轻咬下唇，看起来情绪不高。
庞国栋几乎开始焦虑，他有点猜不到她的心思，“昕昕，我们和这个故事完全不同。亨伯特喜欢的是稚女特质，他第一次见到多洛莉丝的时候，也只关注这些。多洛莉丝的长相，眼睛，嘴唇，他都毫无印象，他根本不爱她。我们不同。你的眼睛是黑棕色，阳光下偏棕红，你喜欢蒂凡尼的头饰，喜欢香薰，喜欢吃甜点，因为你妈妈不许；喜欢滑雪，喜欢设计珠宝，长大以后不想继承唐氏，想自己开一家品牌，对不对？”
唐昕眨眨眼睛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因为我不是亨伯特。昕昕，你知道，我之前那些女人，至少都有二十岁，我对稚女没有兴趣。”
虽然知道阿栋是在向自己剖白，但是唐昕总觉得他有点气人。他不过是比自己早生三十年，凭什么有过这么多女人！还光明正大地向自己谈论！好吧，他是为了解释，原谅他这次。
“那你的意思是，只对我有兴趣？”
庞国栋伸出手，摸摸女孩的发顶，终于笑了，神色温柔，“你是我的昕昕。”
女孩侧过头，一口咬住他的手指，男人呼痛，“我妈最近又在问我和Alex来不来电，好烦哦，你去应付她。”
男人捏捏她的脸蛋，丝毫不计较女孩咬他，“那你和Alex来电吗？”
“我只和Alex的daddy来电。”女孩眼神清澈地看着他，佯作无辜，伸出掌心，“daddy，我的cup cake呢？”
庞国栋从旁边的纸袋子里随便取出一个，还未动作，女孩就得寸进尺，“你喂我。”
怕他不干似的，女孩又眨眨眼，嘴唇开合，“Daddy~”
这小妖精！
他觉得自己有些气血上涌。他本来预想的是，至少等到她上大学。现在看来，他大概忍不了那么久。再这么憋下去，他非要憋出毛病不可。
这小妖精还一个劲煽风点火。
“Daddy，你怎么不喂我呀？你不喂饱我，我回家都没力气写作业了~Daddy~”
昕昕真是太高估他的忍耐力。他不是圣人，也许什么时候就忍不了了。但是现在还是得忍。真是个小祖宗！
庞国栋认命地拿出小勺子，把cup cake喂给小祖宗吃。
车拐弯，白色奶油落在她的脸颊上一点。唐昕故意地，慢动作地舔掉那点脸上的东西，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睛。
他想，该是时候给小姑娘一点教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