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春12
“小明，沙书记的书整理得怎么样了？最近没见你去沙书记办公室了。”白秘书推推眼镜，以亲切关心下属的姿态说，“这也是一项重要工作，记得完成。”
明春知道，这是沙书记在借着白处长的口来问她了。她和沙瑞金上一次说话，还是他在她家楼下让她上车。当然，她拒绝了。到家里，她迫不及待地透过窗子往下看，沙瑞金停过的车位已经空了。他走了，她的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狗男人！也对，他沙大书记，玩过的女人多了，不差她一个。半夜亲自来找她，已经是看得起她，给她脸了。
爱情游戏，谁先认真谁输，她大概早就输得一塌糊涂。说是和沙瑞金互相吊，到底沙瑞金见多识广，年龄大本事多，她不得不屈居下风。
“好的，我明白了，白处长。”
白秘书有点犹豫，好像有话要说。他的话到嘴边，又收回好几次，终于还是拍拍下属的肩，“小明，和港商关系走得太近，终归对我们这种工作性质没什么好处。还有，其实，领导很关心你。”
领导关心她？她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这叫畸形扭曲的控制欲，这不是关心。她和庞国栋吃个饭而已，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就连领导都不是直属领导，凭什么来管她。
白处长应该经常帮沙瑞金解决这种问题吧。她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她之前还猜测过白处长知不知道这些，是她太天真了。她其实想都不用想。
今天下午白处长会陪沙瑞金出去，那就下午再去整理书吧。这几天沙瑞金总在办公室坐着，她才不要自投罗网。
“庞总，怎么样？听我们两位市长说，咱们的项目谈得很顺利，马上要签合同了。看来，以后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
茶壶自动蓄满了水。窗明几净，茶烟袅袅。
庞国栋摆摆手，笑了笑，“托沙书记的福，是汉东确实非常值得投资，希望以后也能成为我的福地。”
“一定会。庞氏集团的商业眼光，一定差不了。”水烧开了。沙瑞金亲自把茶壶里的水倒进紫砂壶，红亮的茶汤流进冰瓷茶盏。“尝尝，大红袍。”
庞国栋端过茶盏，先闻后品，“这是大红袍的母树原叶，好茶呀。我上次喝到大红袍母树，还是去年在北京，沙书记可谓手眼通天。”
“哪里，庞总谬赞。庞总是懂茶的人。”沙瑞金微笑，像一面固若金汤的盾。
庞国栋也笑笑。“这几天事情办完，我们后天准备回去了。沙书记来香港出差，一定要通知到我。”
“一定。”沙瑞金点头，依然微笑，“家里有人盼你回去，多幸福。”庞国栋没说话，等他的后文，“听说，您雄风不减当年。”
“沙书记，不妨有话直说，这里没有别人。”他靠在太师椅上，神色悠闲，好像丝毫没有被沙瑞金的话影响。
沙瑞金不喜欢这种被反客为主的感觉。实际上，所有上位者应该都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唐昕小姐很漂亮，也很有能力，恭喜庞总。”
庞国栋终于没忍住，笑了。“多谢沙书记，昕昕确实很好。我猜，你想问明小姐的事情。不妨直接告诉沙书记：我邀请明小姐同我回香港。”
“庞总，小明是我们省委的人，出境手续会比较繁琐。”沙瑞金感觉自己的右眼皮在跳，“更何况，这是她的事，庞总没必要知会我。”
“我只是希望得到沙书记的祝福。”他想起昕昕嘱咐他的事，觉得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他观察沙瑞金的表情，决定再说得露骨一些，“到时候，一定给沙书记送请柬。”
“庞总的意思是？”沙瑞金虽然还在笑，但庞国栋能看出其中的僵硬。果然，感情才是他们这种人的软肋，因为他们本来不应该有感情。他的软肋是昕昕，眼前这位，答案不言自明。
“话我已经讲得很明白了，不是吗？沙书记不会听不懂。”
沙瑞金有些轻微眩晕。庞国栋到底什么意思？事情失控了，从一开始就失控了。他不应该对明春动心。他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没想到早就把自己剐蹭进去。
庞国栋要带明春回香港结婚，还要给他送请柬？是这个意思吧？他想得美。
“你带不走她。”沙瑞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样，对，沙瑞金，冷静，“我也不会放她走。”
“为何呢？”香港商人仿佛真的对此不解，“我是真心实意，希望得到沙书记支持。”
“你自己走，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茶水又烧开一遍，水雾沸腾。
庞国栋抬手，看一眼手表。指针过半，快到时间了。“沙书记总要给我个理由。”
“她是我的人。”地方是他安排的，地盘也是他的，庞国栋没有做手脚的空间。但是这一刻，沙瑞金其实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想宣示主权。再不宣示主权，她就要走了。
香港人没忍住笑出声。“你说她是你的人，她知道吗？”
沙瑞金反击很快，“你和唐昕的事，她知道吗？”
“明小姐当然知道。昕昕和小春同过班，是很好的friend。”
那商人的话里甚至有嘲讽意味。沙瑞金感觉自己的眩晕加剧，“我认定她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带她走。你自己离开，我们还能继续合作。”
这话算是说死了。逗弄一个省委书记的机会可不多，庞国栋偏要继续，“沙书记，你这是何苦呢？你给不了她名分，还要赌上自己的政治生命。听说，在你们大陆官场，有个年轻情人，比性取向问题还严重。”
“如果她需要，我会给她名分，这不劳你挂心。她如果跟你走，也会牺牲她的政治生命，她还有未来，我不能让她跟你走。”说到最后，其实他也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不就是个名分吗，都是虚的，有什么不方便的。小明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要跟这个香港人走吧？那他可太亏了。
“沙瑞金，你说清楚，你打算给我什么名分啊？”
他猛地回头，明春正站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
她笑着，双眼通红，满面泪痕。
